採訪編輯/張以潔、陳耕太(董事會辦公室) 攝影/蕭建原
飽滿的赭紅色，整齊的條狀切片，夾一片烏魚子放入口中，只覺大海滋味綻開齒間。來自新竹風城的烏魚子傳奇，以父親傳統經驗為基底，兒子的嶄新知識與行銷創意為輔，譜出連副總統也讚嘆的地方特色。
當太陽直射南回歸線，天冷夜長的時節降臨，烏魚悄悄地跟隨東北季風，洄游到出生地台灣產卵。這樣的習性百年不變，有如永恆信誓，因此烏魚也有了「信魚」的浪漫別稱。
烏魚洄游，遊子返家，前者為台灣帶來烏金，後者也為傳統迎來新興。37歲的許志豪會計系畢業，本在台北從事風險管理專員，在爸爸的「威脅兼利誘」下，於是種包袱，「傳統不是不好，而是要找到更科學的方法去詮釋。」他舉例，爸爸總認為魚要餵飽、餵夠，但自己摸索後發現並非如此。魚的腸道是人的3倍長，食物停留其中的時間更久，因此需要適時停料，讓牠有時間消化。「魚是變溫，人是恆溫，不能用人的2011年回到新竹香山老家，接手父親許順隆的烏魚養殖事業。他笑說，「爸爸當時對我分析，你在台北一個月賺多少、回來做一個月可以賺多少，還說若不回來就要把技術傳給別人。」
當時烏魚子仍以台南為龍頭，新竹的名氣不僅尚未打響，甚至是極為陌生的產業。然而新竹在地理上有其特殊與優勢，烏魚怕熱不怕冷，產卵季節也在冬天，理論上越北越適合，但因為台北、桃園一帶降雨量太大，因此烏魚養殖最北僅到新竹;也因為地處東北季風背風面，可以藉其風乾烏魚子，不同於南部的日曬，造就出獨特的風味和口感。
用科學方法詮釋傳統
「我比其他人幸運，可以直接承接家裡技術。」許志豪說，現今養殖業的入行門檻越來越高，土地、資金、技術均須具備。然而，父親的經驗與資源，有時反而是種包袱，「傳統不是不好，而是要找到更科學的方法去詮釋。」他舉例，爸爸總認為魚要餵飽、餵夠，但自己摸索後發現並非如此。魚的腸道是人的3倍長，食物停留其中的時間更久，因此需要適時停料，讓牠有時間消化。「魚是變溫，人是恆溫，不能用人的觀點去衡量。」
相對於其他養殖業，烏魚子循環週期極長，3年才1收;儘管回收利潤大，但投入的時間和風險也相對高出許多。許志豪認為最困難的在於池底和水色的控制，再加上他採生態養殖，混養烏魚和白蝦，兩者適合的環境不盡相同，出問題時很難找出直接原因。
青農返鄉，許志豪遇到問題時的解決之道也很「年輕人風」——上網，也因此結識了台肥研發處邱仕彰。為控制水質，他選擇使用台肥的「漁寶」、「活力3號」以及「鎂鈣肥」，笑說「好用到自己都想來賣」。但他也直言，養殖戶其實很難判斷用菌的好壞，「一桶菌倒下去，不好的話一定會知道;但好的話不會馬上見效，必須要做很多實驗。」對此，邱仕彰也相當認同，「烏魚回收期3年，要如何怎麼把菌用在關鍵點，就是台肥裡技術。」許志豪說，現今養殖業的入行門檻越來越高，土地、資金、技術均須具備。然而，父親的經驗與資源，有時反而的責任。」他說，要漁友每天注意氣溫、溼度等細節實為不易，可藉由自然現象加以輔助，例如若看到櫻花綻放，則代表正值冬去春來冷熱交替之際，需要注意細菌感染，以及水質和土壤的控管。
養殖+銷售=烏魚子產業
傳統與創新對撞，不僅在務農技術，在行銷推廣上更是衝突。「爸爸認為要薄利多銷，但我覺得要自產自銷。」許志豪分析，烏魚回收期長，要和人家拚特色、拚附加價值，並達到客戶滿意，因此建立品牌「竹魚水產」，從養殖到銷售一手包辦，「但跟爸爸解釋這些，他又覺得太形而上。」
上網搜尋「竹魚水產」，只見一大串媒體報導，從報章雜誌、電視棚內採訪到行腳節目，甚至連yahoo首頁新聞都有其蹤影。憶起第一次的媒體採訪，許志豪笑說，那個時候《遠見雜誌》正在進行台灣百大農戶的專題，因為新竹烏魚子極為特別而雀屏中選，原本爸爸想要拒絕，他在一旁聽到對話，立刻把電話搶過來並答應受訪。他也在3、4年前開始帶起20人的小型導覽，採預約制，讓民眾實地來養殖池參觀，連馬來西亞人都曾遠道而來。
烏魚子產業是一、三級產業的巧妙結合。而這些和養殖無直接關係的工作，也翻轉了許志豪原先認為務農僅存勞力的既定看法。「烏魚養殖和烏魚子銷售，是一級和三級的產業結合。」他將烏魚子定位在「禮品」，不僅是加工漁產，更是送禮首選，「這代表客戶對我託付，因為是送給重視的人，自己的責任感也更重了。」這份用心，不僅逐漸在台灣打響知名度，德國、美國、日本、香港等外國客人也曾找上門。而能真正服務到客戶，讓他們的親朋好友滿意，就是他覺得最有成就感的事。
跨足到三級產業，許志豪面臨更複雜的挑戰，不講理的客戶也不勝枚舉;常常有客人僅訂購一片烏魚子，卻要求他負擔運費;或是價格已經十分便宜，對方仍堅持殺價。他苦笑，曾經有客人打過來謾罵，說他賣的是次級品，質問他「5兩到底是幾公分?」然而，兩是重量單位，根本不是用長度衡量，「我其實是在處理他的情緒。」
成為「好烏魚子」的指標
「竹魚水產」的九降風黃金烏魚子獲獎無數。現今，竹魚水產已成功帶起新竹烏魚子的名號，其所生產的「九降風黃金烏魚子」不僅獲得產銷履歷及SGS認證，更奪下全國十大金鑽烏魚子、新竹市十大伴手禮等榮耀。「青農若直接投入生產是弱勢，但若投入銷售則是優勢。」許志豪說，大家對新竹的印象不外乎科技城，因此製作烏魚子便享有產業特殊性，再加上鄰近竹科，只要做出特色，客戶自然就會找上門。
逐漸壯大的事業，也代表了日益漸增的工作量與壓力。而養殖工作尤其如是，「小時候印象很深，爸爸和媽媽不會一起出門。」許志豪說，就算現今已有遠端遙控等科技，養殖戶仍不能夠出遠門，因為一有突發狀況，還是到現場解決最為恰當。「因此我把工作當成生活的一部分，就不會感到辛苦。」採訪途中，他也是客戶電話接不斷，絲毫不見倦意。
許志豪(右)常向台肥研發處邱仕彰(左)請益養殖問題。2016年的聖誕節前夕，許志豪接獲通知，新竹市長林智堅要來參訪，卻臨時因故取消。原本以為就此落幕的他，卻又收到副總統陳建仁要來訪的消息，他打笑道，「以前上班是跟副總報告，現在是跟副總統報告。」展望未來，他希望讓原本不喜歡吃烏魚子的人改觀，顛覆其刻板印象，並進一步成為指標，告訴大家「這就是好的烏魚子」。
誠如烏魚的信守承諾，許志豪絕非誇下海口，他正步步走向目標，為新竹、為台灣，也為自己寫下新一頁的烏金傳奇。
烏魚子，外國人這樣吃!
台灣人習慣的烏魚子料理，是先將其浸泡高粱，香煎後再切片——但歐美國家可不是這麼一回事。許志豪分享，墨西哥喜歡把烏魚卵拿去炸，南法、希臘等地中海國家則是用蜜蠟方式熟成，醃過後放到蜜蠟，時間到時把外殼敲開，生吃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