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新冠病毒疫情持續壟罩全球並衝擊各國經濟,全球今年開始出現通貨膨脹現象,成為各國重要經濟議題。至今雖然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美聯儲)及美國財政部多次表明通貨膨脹為暫時性的,歸咎於全球供應斷鏈、運輸成本增加等外在因素,但始終淡化美聯儲積極造出巨量美元及各主要央行大舉印鈔的事實。
自2020年3月美聯儲宣布無限量寬鬆起的最低點計算至2021年10月初,國際原物料漲幅粗算數值如下:
被譽為「新興市場教父」的投資界大老墨比爾斯(Mark Mobius) 於今年8月一反主流說法預測說道:「由於各國央行的印鈔量十分驚人,明年全球貨幣將嚴重貶值。」其所述的貶值指貨幣購買力的下降,而非對應美元的匯率貶值,換言之,未來民眾感受商品價格變貴,認為主要會是貨幣購買力下降的一種體現。
有「末日博士」稱號的經濟學家麥嘉華(Marc Faber)今年9月更激進的表示:「央行官員都是犯罪,他們利用零利率和負利率,偷竊剝奪了老實人的存款。建立出自己都看不懂的理論模型,導致一輪又一輪的刺激政策,貨幣越來越寬鬆,這些人會繼續印鈔,結果會造成通貨膨脹和經濟疲弱同時存在。而後這些學者會說 : "那是因為我們印鈔印不夠"。」
麥嘉華博士的說法並非毫無根據,回顧美聯儲縮表歷史會發現,自上個世紀1920年以來,其實已執行過7次資產負債表縮減計畫。但截至今年9月,美聯儲的資產負債表卻反而膨脹來到歷史新高的8.44兆美元,為2008年金融海嘯時期的8倍,新冠疫情爆發迄今擴增約1倍。而美國政府的債務舉債上限始終不斷調高,自1960年代以來,國會通過調高債務上限已多達80次,債務上限的約束力如同虛設。此顯現出一個事實,美元貨幣總量及美國債務長期來看只有持續不斷放大的趨勢,且自1970年代開始呈現出趨近於等比級數的增長。
自二戰後,戰後嬰兒潮人口辛勤滾動著資本主義巨輪,各國政府追逐著GDP增長的迷思,創造大量貨幣尚有理由支持貨物流通。如今主力人口老了,人口老化及發達國家出生率下降成為趨勢,消費力轉為保守,而貨幣供給反而加速創造。此異常且含藏危機的現象,要探索其問題根源則必需脫離現有主流經濟理論框架。因近代主流經濟理論主要仍為資本主義服務,例如:自美元取消與黃金掛勾後,主張自由放任資本主義的經濟學家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即創造了虛擬經濟學及債務經濟學的新學說。認為債務越多則美國可以越繁榮,根本不認為有必要償還本金。因而讓美國50年來大肆舉債有了支持說法,弱化了債務上限規定的約束力量。又如現代貨幣理論(MMT)近年再度火熱,巧妙支持了美聯儲及世界主要央行目前正在巨量印鈔的舉措。換個角度想,不用還的債務並不是債務,其實是收益! 這或許才是“貨幣供給學派”的真諦。
亞當斯密的《國富論》是最早奠定資本主義自由經濟理論基礎的著作,而哲學家馬克思(Karl Marx)早已從其中看出自由經濟產生「周期性經濟危機」之必然性。故透過探索馬克思《資本論》,反而能找尋到資本主義經濟危機發生的本質原因及資產階級剝削底層勞動力剩餘價值的思維邏輯。
『這個鑄幣經過檢驗,重量成色完全合格,但告訴我,你錢袋裏有嗎?』-馬克思《資本論》; 但丁《神曲》
自從全球貨幣制度進入了信用貨幣時代後,政府發行的法定貨幣(紙幣)已不再有兌現貴金屬的義務,其價值來自擁有者"相信"貨幣能維持其購買力,而貨幣本身無內在價值。發達國家信用貨幣印鈔的過程本身也就是產生債務的過程。例如:國際儲備貨幣美元於1971年與黃金脫勾,脫鉤前,美元背後代表的是「黃金儲備」, 而今巨量美元代表的則是「美國債務」。布雷頓森林貨幣體系下,各國政府可將持有的美元向美國兌換成「黃金」,而今各國政府將持有的美元只用於購買『美債』。
「美金」搖身一變成為「信用美元」後,美元印鈔能力近乎沒有侷限,完成了「美元霸權」的最後蛻變。以信用主導國際貨幣體系,對於信用的收放,可以創造繁榮也可以創造脆弱,脆弱之時,各國又得換取美元作為避險資產,美元則得以趁脆弱收割全球優質資產。故馬克思所提及週期性經濟危機的發生,對美元霸權而言,始終是個好消息。
『隨著貨幣流通作用的強化,它的價值等價物的地位就逐漸削弱和下降。最終成了一種符號。慢慢的、經常性的、最後它終於完成了同金銀等貴金屬的掛鉤與關聯…終於它的財富儲存功能也就逐漸消失殆盡。』-馬克思《資本論》
上述為馬克思於1867年所提及的看法,當時的貨幣仍具有一定的含金量(即內在價值)。1875年英國經濟學家發表《貨幣與交換機制》定義了貨幣的四個功能:交易的媒介、記賬的單位、儲存價值和延期支付。此概念延續至現今經濟學、貨幣學。
時至今日,果真印證了馬克思150年前的看法,資本主義引領下的世界,貨幣制度演變由當時的「金幣本位制」變為「金塊本位制」再到「金匯兌本位制」而演變到現今「信用貨幣」時代。如今法定貨幣喪失了價值儲存的功能,僅提供交易功能,失去了真正貨幣的意義,貨幣(Currency)不再與錢(Money)劃上等號。
資本主義社會下,資產階級透過『利己主義思想』使剩餘價值剝削合理化。著名資產階級思想經濟學家孟德維爾(Bernard Mandeville)就曾在其著作提到:「在財產有充分保障的地方,沒有貨幣還比較容易生活,沒有窮人就不行,不然誰去勞動呢?...應當使工人(窮人)免於挨餓,但不應當使他們擁有任何可供儲蓄的東西。」
沿著歷史的軌跡探尋會發現,紙幣始終是洩漏價值而非儲存價值,也正如著名的法國思想之父伏爾泰(Voltaire)所觀察到的那樣:“紙幣最終會回歸其內在價值...『零』。” 以美元為例,自1971年美國尼克森總統宣布美元與黃金脫勾後以來的 50 年,美元已稀釋了大約 85%的購買力。 (如下圖)
反觀台灣,以同一時期的民生食品做比對,王子麵於1970年首次上市,發售的價格為2.5元新台幣,今(2021年)售價漲至新台幣10元,從新台幣購買力的角度來看也稀釋了75%。
從1450年開始,共有五種國際儲備貨幣先後較美元更早出現,每種國際儲備貨幣的壽命平均維持 94 年,包括葡萄牙埃斯庫多、西班牙銀圓、荷蘭盾、法國法郎和英鎊均遵循非常相似的週期。美元較於前五種國際儲備貨幣不同之處在於,前五種貨幣有的本身就是貴金屬貨幣或與貴金屬綁定,貴金屬無法短時間大量生產且無法複製,在貨幣流通的條件下,貨幣儲存量和市場購買力可以自動調節流通中的貨幣量,不會發生市場貨幣量過多和通貨膨脹。而現今的巨量美元可大量快速複製,甚至只需幾秒在電腦按個鍵即憑空誕生,若在無有效管控機制的濫印下,貨幣膨脹的速度、量體及範圍將會較前五種更為驚人。
現任美國財政部長葉倫(Janet Yellen)於2017年擔任美聯儲主席時曾自信表示:「有生之年不會再看到金融危機發生」。而如今葉倫卻於10月1日聲稱,若再不提高美債上限,將引發經濟衰退、金融危機等災難性後果。 更建議....."直接取消債務上限規定"。似乎連管控的最後一道防線在未來不久也即將被解除。美國汽車大王亨利福特曾於1922年講過這麼一段耐人尋味的話:「還好人民並不清楚我們的銀行與貨幣系統,一旦人民知道真相,我相信明天太陽升起以前就會發生革命。」
「貨幣貶值」歷史中,最為艱困的情境為戰爭動亂與貨幣濫發同時發生,現今台海局勢詭譎多變並夾於中美兩大國競爭勢力,近期行政院蘇院長亦引用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期刊說法:「台灣是地球上最危險的地方」,故戰爭動亂造成的貨幣貶值議題亦值得深思引史為鑑。
回顧過往,台灣在二次大戰後,曾歷經了最嚴重的通貨膨脹,1945-1949年間,受到國共內戰影響,加上舊台幣與中國法幣及金圓券固定匯率,使台幣被捲入中國的惡性通膨。抗日戰爭勝利後,國共內戰爆發,國民政府軍費急劇增加,為支付軍費大量印刷法幣,法幣急劇貶值導致物價瘋狂上漲,國民政府治的區域經濟面臨崩潰,為挽救其財政經濟危機,決定廢棄法幣,改發金圓券。金圓券最初發行總額定為20億元(1948年8月開始發行),但到了金圓券末期(1949年7月)增發總額達到了1,303,046億元,短短11個月膨脹了65,152倍,1949年5月上海物價指數為幣改之初的500多萬倍。
(下圖:1949年1~5月間印製的金圓券五千元面額,1949年5月後金圓券印製的面額飆至一千萬元)
金圓券因倉促發行,自發行起即存在現鈔短缺,各地分行因庫存不足支付困難,造成各機關無法提現,員工生活無以維持。由於金圓券貶值迅速,民眾多不願持有,取得薪資或交易後,皆換取米、黃金等實物或外幣,後期許多商家甚至拒收金圓券。(下圖:取得國家檔案管理局授權之行政院珍貴史料)
(圖:文字) 抄原代電
(銜略)本省鈔荒已久物價飛漲本票貼現損失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萬元只換鈔二千而中央撥款遲遲未到在?整命令發佈時
計低級職員月入可買米一石現在球未到手計算只能買米四升
一般公教人懸釜待炊情形嚴重若不設法救濟勢必發生意外
影響地方治安擬請鈞院速設法解救國家民族實利賴之。
金圓券發行時規定禁止私人持有黃金、白銀、銀幣、外匯,皆需上繳兌換成金圓券,大部分的城市中產階級民眾皆服從政令,將積蓄兌換成金圓券。無奈失控膨脹的金圓券,致使大量城市中產階級快速破產令民心大失,成為國民政府在大陸潰敗的重要原因。
所倖當時金圓券的流通範圍不包含台灣,台灣民眾免於黃金被強徵,但仍難逃內戰波及本島物資匱乏及臺灣銀行被迫濫印舊台幣。1946年舊台幣發行的限額為30億元,但至1949年發行額膨脹至5,270億餘元,短短3年暴增176倍。官方統計顯示,此期間台灣每年平均物價漲幅達922%。日後國民政府將金圓券徵收的黃金、白銀、銀幣、外匯遷運至台灣,以黃金80萬兩作為新台幣發行準備,將1元新台幣兌4萬元台幣收回舊台幣,試圖穩住貨幣信心終止通貨膨脹惡化,日後新台幣則安定沿用至今。
總結上述探討,馬克思的唯物辯證或許可以點出資本主義經濟危機及貨幣制度的問題,但從物質現象的事實來看如今『木已成舟』。即便貴為一國之君或央行主席,也已無法改變整個貨幣體系利益,按目前演變,全球的債務總量勢必繼續膨脹,貨幣濫印持續加速,惡性循環直至信用巨塔頃倒的那一天。
抵抗物質現狀已無法改變什麼,倘若從唯心方面著手扎根,讓思想新芽重新滋長,培育出一片更出色的森林體系,讓現有的模式過時,實質的改變才有可能發生。
中國老祖宗的智慧《周易‧繫詞》中提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為器。」從形而上的角度觀現今資本主義經濟及信用貨幣霸權,其中包含著「利己」、「競爭」、「剝削」、「虛假」、「壟斷」等本質。反思一個完美的貨幣交易,應是在「公平」的基礎上,「達成利於雙方」的滿意交易,建立起「信任」,如此形成「正向循環」,發展出美好的共利經濟體系。其中包含的本質如:「利人」、「仁」、「愛」、「信」、「義」、「和」、「平」等本質,這些本質其實就是中國老祖宗數千年來所留傳給我們的聖賢教育。
老子《道德經》云:「大道廢,有仁義。」,當世界失序,人們世代轉趨利己追逐欲望,貪婪驅使惡行蔓延,道德快速淪喪。此時正是重新復興發揚老祖宗智慧的最佳時機,從自身主動做起,世代於台灣紮實根基,整個思想體系必能鞏固國運,起碼令台灣達成老子所描述的「小國寡民」目標,進而從"格物"乃至"平天下",有能者將聖賢思想融合於國際,實現孔夫子理想中的大同經濟。打造出一個貨幣不會自動貶值的世界…一個政府不亂印鈔舉債消費後代子孫未來的世界。